先唐时期采摘诗歌多是描写花草的原生形态、生成环境以及性能用途,虽然不少是作为“兴”这种手法出现,却真实反映了现实生活。沿袭到唐代诗歌中的花草采摘应用更为广泛。所采花草,都是生活所必需,其中有些可供食用,有些可供药用,有些可供装饰之用,有些可供贡赋之用,满足了唐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
唐人将所采花草用于日常生活之中,这种现象在唐诗中有诸多体现。莲子、桂花、茶叶、菊、兰等均可用来入药、酿酒、制作佳肴,蚕桑、葛麻纺织用来制衣,莲花、菊花、兰花可作佩饰之用,茶叶用来贡赋,满足各个阶层人们基本的现实生活需求。
一、饮食
花草饮食,是指以各种花草作为原材料,经过蒸、煮、煎、炸等多道工序而制成的美味佳肴,历史久远,在我国饮食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花草饮食进入诗文的现象古已有之。如《左传》有“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记载人们服用兰花。唐以前的花草既能服食,又能饮用,在诗文中有诸多记载。
至唐代,花卉饮食入诗现象增多,且种类和用途较之前代有了更大的变化。桃花、松花、桂花、兰花、莲花、菊花、茱萸等是诗文记载中常见的可食用花草,唐人根据时令将其采下,或直接食用,或经过蒸、煮、煎、炸等多道工序,将其做成饭食糕点、菜肴等,或制成调味品用来提鲜,或制成花茶、花酒、浆汤等饮品,种类繁多。
(1)所采花草作为食材
唐诗中有很多关于花草食材的描写。唐人将花卉与面类结合,做成饼类食品和糕点。如吴融《追咏棠梨花十韵》:“未饶酥点薄,兼妒雪飞斜。”诗句写的是宴席上以棠梨花为原料做成的酥饼,薄而酥脆,味道鲜美。花卉糕点作为一种节令性食品,在当时已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唐代诗文中不仅有花草类饭食糕点成品的描写,还记载了将所采花草作为调味料进行烹饪或做成菜肴的过程。如“五鼎调勺药。”在对花草食材的烹饪方面,唐人也有一定的描写。王绩《赠学仙者》:“春酿煎松叶,秋杯浸菊花。”是指采摘各种花叶或煎或烹制成菜肴。古人爱花食花,花朵将要凋落的时候则以各种方式去食用它,物尽其用。
(2)所采花草作为饮品的原料或配料
我国诗歌史上出现了大量花卉类饮品的描写,尤其是花卉入酒的现象。宋玉《楚辞·九歌》中有“奠桂酒兮椒浆”的名句,可知,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桂花酒。发展到唐代,桂花酒也十分受欢迎。诗人李峤更是格外喜爱桂花酒,《甘露殿侍宴应制》有诗句:“御筵除桂醑,天酒酌榴花。”可见,在唐代桂花酒已经是御宴上的佳物了。
菊花酒延年益寿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观念,时令佳节之时饮菊花酒已经成为社会上一种普遍的现象。除了有继承前代的桂花酒、菊花酒外,唐诗中还有用其它种类的花叶酿酒的记载。寒山有“暖腹茱萸酒”的诗句,茱萸有药用价值,用此花酿酒饮之更能暖腹。
除了花酒之外,唐诗中以花草为茶入诗的现象也很多。如“菊待重阳拟泛茶”写菊花茶,“松花满碗试新茶”写松花茶。由上可知,在唐诗中,除了茶叶本身外,花草茶相关描写以桃花茶和松花茶居多。就诗歌所展现的内容来看,唐人泡茶的原料根据时令季节而定,且种类较多,春花秋菊,皆可入茶。
由此可见,与先唐时期相比,唐诗中所展现的花草入馔的现象极具特色。在花草入粥饭糕点、酿酒、制茶工艺中,不仅种类多样,而且成品十分流行,既有节令食物杏花粥、菊花糕等,也有御赐的桂花酒、柏叶酒,平日饮用的菊花酒、松花酒,还有各种花茶与新式饮料,由上到下,深受社会各阶层的喜爱。
花卉入馔在唐代的盛行,自然与其外观脱不开关系。自然界中,很多花草姿态优美,色彩绚丽,芳香馥郁。在对花卉进行采摘的过程中产生了更深层次的美学效果,做成食品之后还能给人以视觉和嗅觉的美感。而且,大多花草无毒,可入药,做成食品有食疗的功效。
另外,隋唐时期花卉业有了较大发展,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花草饮食文化的兴盛。唐人爱花惜花,在时令节日中人们采摘花草做成糕点、饮品,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常见的诗歌创作素材。
二、医药
唐诗中所展现的花草用途多样,除却可供饮食之外,还可作为药材使用。很多花草从花瓣、花萼到根茎都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例如茶叶最初被使用是源于它的药用功能。入唐以后,人们对茶的利用一般还是以药用为主,在唐诗中多有体现。
诗人认为茶可以解乏、提神、养心。如李咸用《谢僧寄茶》:“空门少年初志坚,摘芳为药除睡眠。”写少年僧人意志坚定,疲惫困倦之时,采下茶叶煮而饮之,以去除睡意。又如皎然《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云:“一饮涤昏寐,……再饮清我神。”
菊花诗是唐诗中的一种重要题材。在诗文记载中,菊花不仅可以酿酒、制茶、做菜,更是传统的常用中药材之一,可清肝明目、祛毒散火。《神农本草经》记载菊花可“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菊花这一功用在诗赋中多有提及。古人认为此日登高饮菊花酒可令人长寿。
唐诗中的兰草大多是贤德美好的象征,也有个别诗句体现了其实用性。兰草最初有着“杀蛊毒,辟不祥”的功效,这在唐诗中也有所体现。如沈佺期《晦日浐水应制》:“素浐接宸居,青门盛祓除。摘兰喧凤野,浮藻溢龙渠。”写诗人月末时候在浐水边采摘兰草,参与当地的祓除活动。祓除活动中所采的草药,除了兰草,还包括芍药在内。
相比于食用功能,芍药的药用价值更大,使用历史也很悠久。张九龄《苏侍郎紫薇庭各赋一物得芍药》诗云:“名见桐君箓,香闻郑国诗。孤根若可用,非直爱华滋。”芍药的块根部是入药的主要部位。芍药块根部入药是补气、止血的良方。
综上可知,唐人对于花草入药的运用方式已经较为多样,诸多花卉的药用价值也得到了较好发挥。值得注意的是,植物类药材必须在适当时节采收,以保证疗效。有的花草药材需针对病情、药性,按剂量直接煎煮服用;有的花草并非用来治病,而是将之制成药酒、药茶,以求延年益寿、养生保健。
三、装饰
先民对香草有特殊的爱好,而兰作为香草的代表,更容易被人们采来装饰佩戴,《周礼》中就有“大夫执兰”的记载。古代在祭礼当中往往需要佩戴杜若、幽兰等香草,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类植物也被赋予了“高洁纯净”的形象。
社会上用所采花草装饰仪容、相与馈赠的现象非常普遍,诗歌中多有记载。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不断发展,花卉作为重要的艺术元素已经融入诸多文艺作品中,成为美好的代言。
唐代诗文作品中有很多涉及花草功用的描写,展现了唐人在闲暇之余,对所采花草的广泛运用。唐人不仅将花草用于饮食、医药之中,还将其制成面饰、化妆品、头饰等装饰自身,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美的享受。因此,花草成为人们日常娱乐生活中的重要部分。花卉是唐人制作面部装饰品的重要原材料。
唐代女子喜欢装扮自己,追逐潮流,“时薄花妆新”,唐诗中就出现了不同样式的花卉妆容、面饰。有桃李妆如“桃李艳妆新”,还有野花妆如“野花妆面湿”等。岭南女子多采朱瑾花售卖,因价格便宜,且女子用之化妆更显姿容艳丽,故此花深受当地女性欢迎。
唐代女性妆容形式多样,而且别出心裁。唐诗中还有将所采花卉制成化妆品涂抹于脸颊的描写,其中胭脂最为典型。唐代制作胭脂的工艺日渐完善,胭脂成为女子必不可少的化妆品。
另外,唐人还将所采花草制成面靥,如戎昱:“强笑无笑容,须妆旧花靥。”强颜欢笑之时,两颊贴上花靥,笑容不至于太过牵强。唐代,南方人认为女性用鹤子草装饰自身可更显妩媚,多于夏季花开之时采下晒干,贴于脸颊处,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使女性更加活泼明艳,妩媚动人。
唐诗中除了花卉面饰的描写,还有对花草头饰的描写。其中的簪花是唐代女性日常生活中的必备装饰。簪花又称插花,指的是将所采花卉插于发髻之上。唐代,从宫廷到民间,皆盛行插花簪花之风。
除了女性,唐诗中男子头插鲜花的现象也很普遍。崔道融曾“醉插花满头”,王维曾在重阳佳节思念兄弟,“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牧也认为重阳登高之时“菊花须插满头归”。这都是写在特定的岁时节日里,按照当地风俗习惯,男子插花的情景。男女皆是如此,可知当时插花之风非常盛行,是唐人审美意识增强的表现。
四、贡赋
唐代贡品较多,唐诗中也多有展现。而茶叶作为江南地区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是最重要的贡品之一。本文即以唐诗中的贡茶描写为例。唐代中期,陆羽的《茶经》问世,加上禁酒令的实行,“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茶性温和、秉平,民间很多文人墨客饮茶作诗以示闲情风雅,这种风气也影响到帝王后妃、王侯将相。
唐代宗时,贡茶作为一种制度被确定下来。由此在顾渚茶山建立官营督造的贡茶院,专管贡茶的采制、品鉴和进献。由于茶叶一般在春季最宜采摘,朝廷就把春季定为进贡贡茶的时间。当时,湖州顾渚紫笋和常州阳羡茶便作为贡茶而存在。
顾渚紫笋茶早在唐代便被茶圣陆羽论为“茶中第一。”紫笋新茶出来后,要尽快采摘,第一批茶必须确保于清明节前作为贡茶抵达京城。茶业兴盛促进了唐代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兴盛,但随之而来的贡茶制度却给茶农增添了负担。统治者苛刻催贡,使得茶农夜以继日地劳作,异常艰辛。此情此景也引起了不少诗人的同情。
如袁高的《茶山诗》写道:“氓辍耕农耒,采采实苦辛……选纳无昼夜,捣声昏继晨。”诗中描述了顾渚山茶农蓬头垢面的劳作状态,表现了茶农采茶的辛苦,揭露了贡茶制度的弊端与地方官的贪婪残暴,表达了诗人对茶农的同情以及对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不满与愤激。
在一定程度上,贡赋制度为唐朝政府增添了一笔额外收入,凸显了其经济意义。但这种制度在满足统治者奢侈生活需要的同时难免会增加劳动人民的负担,限制了商品交换,是封建社会经济不发达的产物。
五、总结
古代中国是农业社会,采摘文化与人们的生产生活联系密切。人们将采摘的花草用于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采摘文化流传至今,折射出中华农耕文明进程的一个侧影。唐代是我国古代诗歌史中的繁荣发展期,诗歌创作有了长足的进步。
唐人目光敏锐犀利,情怀浪漫潇洒,给诗歌增添了旺盛的生命力。随着唐代农业、交通、经济和思想文化的发展,花草采摘行为广泛进入诗歌领域,采摘题材在唐代逐渐受到诗人的关注。一些花草不仅因为外在形象和实用价值受到喜爱,还被人们赋予了美好品格。